LITERATURE

2. 常州武阳小学和上海南洋中学

从1925年9月至1928年6月,我在顾奂清姊夫的私塾中共读了约三年。十岁(1925年)下半年父母送我到常州城中局前街三舅家中,与二舅父的外孙袁震寰(现退休居住苏州城中)相伴入武阳小学。他读一年级,我读两年级前后共三年,我回忆一年后,三舅环境欠佳,经济也越来越拮据。我住在舅家也觉得很不舒服,因此要求父母同意我在 1928年上半年的一学期住读武小,费用好像学宿费共约二十余元,父母同意了。我万分高兴住校比较自由。我功课成绩中等,尤其算术及音乐无天才,仅仅及格而已,但对运动倒很喜欢,足篮球都喜爱,跳跑也是。记得有一次跳高跌肿了手臂,从此不再跳高了。有时景祥伯等来城办事,住在沙荣记客栈,总要来叫我出去,跟他们饮酒吃饭。

大约是北伐战争打到常州来了,校中停课放假,时三舅及二舅母全家已先逃到上海去了,仅剩三舅母等几人在家看守。停课那天下午,校中有一位我乡桃野里人,名叫周自成老师,带了几位同学逃下乡,我也跟他们一起跑,先出东门,后又转南门,走了不少弯路,傍晚才到桃野里我才认识路回到家中,母亲等惊喜之至。第二天南泥桥大路上即过兵。我二条腿发肿,不能走路数日之久。大军从上午经礼嘉桥过南泥桥去坂上再上常州,秩序良好,未有扰乱。

回想三舅的一生,正值废科举八股,兴办学堂。所以他能入江南制造局兵工学堂读化学,接受科技教育。如果有创业之志,则他年轻时代,想会有所成就。

1928年父亲由董家辞退,经人介绍入常州同乡南夏墅人钱福渠所办的南洋中学补习科任教。补习科是南洋中学的预科,设三个年级,一年级即为小学五年级,二年级为小学六年级,三年级即为初中一年级,及格升入南洋中学初中二年级。父亲担任一年级的论语孟子课程。是年秋季开学,父亲即带我来上海入补习科一年级(初小五年级我在武阳正好读完小学四年级)因此功课尚能跟上。补习科校规,放学后,学生不请假不许出校门,只能在校内运动或作其他玩耍。我喜足篮球,我们班级有几位球艺很好,常约当年上海南市体育场的小足球队(当时踢的系小洋皮球,七人制)来校比赛,如后来成名的贾季良,贾幼良兄弟也来过。当时和几位同学同住在父亲卧室,晚上自修在教室。我的功课不好不坏保持在及格以上一些,所以父亲也不大来促督我。

后来大约在1930年,因父亲毛笔字写得好又端正,被王培荪校长请去图书馆中抄写一些善本或绝本的书籍,不再担任补习科的课程,仍住在补习科。 1931年秋我升入南洋中学初中二年级,住入南中宿舍,这样就和父亲分开了。但中午父亲在南中食堂吃中饭,又可以见到。老师们同桌,菜比学生的多加一只荤菜,质数量也较好。早晚餐父亲仍在补习科用餐。因父亲关系,我一直免费。

1932年1月,我随父亲来上海南中开学,不久,一二八淞沪抗日战争爆发,学校放假,只好随父亲回到乡下家中。因学校放假也不发薪水,父亲日用成了问题,幸不久约在四月中由孙可斋等的介绍,父亲去河南开封炼油厂任文书,从此一直做到1938年大约11月因七七抗战才被遣散回家。

这半年南中一直未复课,我在家帮忙做些家务,遇到了蚕忙,接着撨麦插秧等乡下农民的大忙季节,才体验到种田农民的生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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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瞬暑假开始,父亲已向南中辞职,我想我自己怎么办,过去三年多,因父亲是教员,因此我一直享受免费。现在父亲已他就,校中还肯接受吗?否则照家中当时的经济情况,无法缴付每学期九十元的学膳宿费的。只能休学在家种田,自己心里总有点不甘。为此我自己出面写了一封信给王培荪校长,说明情况,要求免半费。不料王校长迅速覆信同意。当时半费也要四十五元,一时筹借也不易,幸同学尹钟达,逵兄弟有他父亲给的零用钱,先就为我交了半费,取得了学籍及寄宿证。我如期到校上课,初中二年级的下学期,大家未读,不过全班仍照升初三,学校要求老师学生都加一把劲,也就弥补上了。初三下学期开学前,王校长主动告我,下学期起,我的学膳费全免,只要我每日下午下课后,到南中另外一所补习学校名叫西区,为高小五六年级的学生,监督他们背诵论语孟子的课文,背不出的要补读补背,再背不出的要打手心。我自己知道背书的苦,我过去自己也常背不出,所以对有些背不出的也不去责罚他们,而叫他们再读重背。这件工作一直做到我高中毕业。

这是一靠父亲是南洋中学的教员,二靠王培荪校长的办学方针,为了造就人才,不计较学费,所以我一经函请就同意了。但我不是一个特尖的才,由于天资差,尤其数学,其次英语,虽尽力争取到及格,获得毕业。但在投考大学,交通大学,中央大学的36年和37年两次考试中都未能录取,这是自己的天资所限,当然自己努力钻研的毅力也不够所致。幸父亲和开哥也未责怪我。开哥即介绍我入南京百水桥研究所工作。由于中学能免费读到毕业,实属走大运,否则我的一生,当是另一种情况了。

在南中时,记得1933年三四月间,开哥因事由杭州来沪(那时好像已在浦口电厂工作)来南中宿舍住了一晚,同我要好的几位同学如尹钟达兄弟,许锡祥等谈了许多话。第二天带领去交通大学参观展览会。又一次开哥在上海宝隆医院开盲肠炎,我曾去看望一次。时殷馥培兄似在沪东南医学院当医生,好像由他帮忙安排的,芳嫂也特来陪伴照料的。

抗战胜利后,我曾去南中拜谢王校长,因南中免费生人数比较多的,他已记不大清楚,但父亲在图书馆中抄写的书和目录等他仍记得的,问起已去世了,至为惋惜。王校长一心办教育,为国家社会造就人才为自己最大的志愿和目的。他终身未婚,(注:王校长夫人沈竹书民国五年逝世。没有子女,王校长未再续取。)一生为南中鞠躬尽瘁,所以对我们一班免费的学生并不以为是“有恩于人”,更不想“感恩图报”。这就是当时上海的所谓“学店”和真正造就人才的学校的区别了。


在南中大约是1933年春,我曾投考杭州笕桥航空学校,其他各项都及格了,只有心脏不顶好,有早搏现象而未取。如果当时考取了,那说不定不会到今天写此“我的一生”了。(杭州笕桥航校的大部分学子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牺牲。)

杭州笕桥航空学校报名照。

		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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